《自私的通行證》

害怕暴力的年輕騎士
用蒙馬眼的布蒙住自己雙眼
“衝啊！”
馬蹄聲、刀劍聲、嘶叫聲

一輪殺戮過後，騎士揭開眼罩
見滿刀的血和遍地的屍骸
面露一絲安慰的微笑

他的坐騎卻雙目圓睜
似乎要發瘋

《尋找涅槃--在講台上》

在講台上
頭髮金光四射的講者
熱切地解釋諸法無我

在環形的演講廳裡

六十個學生沒精打彩地

思索
“我為何在這裡”

回歸詩壇

因為有啲懷念寫詩

例如不寫詩的時候
世界是太陽消耗掉人群的影子
人群是鏡而世界是注視
是一隻摧毀野獸最蠻荒的
思想煙花
萬水屍骸
從透徹的黑暗衍生外圍
早已稀釋過的白色，再化淡會得出眼淚
用手的粗糙大步大步榨出一顆森林數量的魚

我們站在人群的一面，如黑壓壓的
解像邊緣，黑壓壓地
自豪揮舞人類不是猿猴化石的證據
像任何人曾揮動發覺大革命的旗幟
因此槍斃流血的人
用猛烈抗爭
因此槍斃枷鎖者
用先知違反預言的自我消散
消解懲罰
因此槍斃旁觀者
詩的王國即將降臨碾壓你們所有傲慢
的偉大傲慢

執筆忘自己

就如我本是詩人使派的獅子撕咬撕裂所有視線所及的私事時事史詩
獅子全等於時間和史詩
史詩不等於時間

死刑是對流放同時衍生的慾望和恐懼與渴求
母親是所有詩歌慘烈死去生下人類

《霧裡不知地厚天高》

霧喘着氣，在憤懣地吐着一口口煙把自身包圍着⋯⋯那包圍的網像有目的地又像漫無目的地循着一個大的渾圓體拋開去，擴展着，纏結着，或者來來去去的在低沉的灰色的天空下打滾，一秒一秒鐘地把自身編成一個更大更密的網。

——《鯉魚門的霧》
香港是一座朦朧之城
歷史與前途糾纏不清
年輕人彷彿泥足深陷
一切命途半點不由人

曾經，我帶眼鏡是為了看得更遠

年輕人的香港是一個霧都
網狀的霧緊纏著這片石屎森林
枯萎了霓虹
一切盡是朦朦的、恐懼的白

霧織結成一朵朵雨雲
雲朵的主人撐起雨傘
戰戰競競地在濃霧中試步
一個個走在前線的人
灼痛、流淚
何況傘子遮蔽了求生路線

我毅然棄掉傘子
與磚頭、子彈為伍
嘗試用火把來照亮前路
嘗試用火焰驅散惡霧

它始終太耀眼，太短暫
我對焦不了火花以後的地方

//

我試過用紙和筆
穿過一套西裝
一副岸然的樣子
說過一些不由衷的說話
“我變乖了，請讓我留低。”

大人的世界很奇妙
不是人大的人做事永遠不對

我雖然不再是學生
但我沒有工作，能算是大人麼？
我不是游手好閒的人
至少有彈過結他
有唱過自己喜歡的歌
走了弦，是天命

也許我不適合打領帶、著皮鞋
但我的衣櫃只剩下一件
細的藍汗衣 和一件略大的黑白間條
潮流興紅色
我們都是不合時代的人

吃不起快餐以外的東西
晚晚凌晨我只能吃麥當勞
越吃越肥，慢慢
那黑白衫好像越來越合身了

//

曾經，我帶眼鏡是為了看得更遠
六年 六年 六年 沒有辦法了
我摘下眼鏡 若我再瞥見未來這六年
我恐怕過不了明天

我現在只會吸煙，希望
在煙霧繚繞中，不用再看前途。


---

感謝每一個曾經為香港付出的年輕人